“如果他们要对我们动手,这里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完全可以借补充兵员、调整各部部署之名,行明升暗降之实,将我们这些人彻底打散编入各营,或者,更狠一点,直接安排进伤亡率最高的先锋斥候队伍里,让我们‘光荣’殉国。”
秦怀道眼神骤然一凛,如同出鞘的利刃:“如此说来,伊州便是龙潭虎穴了。杜兄,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杜远的指尖用力在地图上伊州的位置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当然不能。怀道,从明日起,你亲自挑选机警可靠的兄弟,化整为零,以三至五人为一小队,分批散出去。不必紧紧跟随大军主力行动,你们的任务是,向前、向两翼辐射侦察,务必摸清伊州城以西,至少一百里内的详细地形、可靠水源分布、可能的绿洲据点,以及……重点关注,有没有既不属于高昌,也不属于我们大唐的‘客人’在附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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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是怀疑……西突厥的游骑?”秦怀道立刻领会。
“不得不防,甚至可以说,可能性极大。”杜远沉声道,语气凝重,“高昌麹文泰敢如此嚣张,公然阻断丝路,袭杀唐使,若说背后没有更强大的势力支持,绝无可能。
侯君集此人,刚愎自用,又急于凭借此战稳固地位,很可能贪功冒进,忽视侧翼威胁。我们必须给自己留好后路,掌握更多的情报,也要……在关键时刻,抓住可能出现的、足以扭转局面的机会和证据。” 他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能够在关键时刻发出声音、改变局势的筹码。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程处默那特有的大大咧咧的嗓音,打破了夜的沉寂:“远哥!睡下了没?长夜漫漫,兄弟弄到点好东西,一起来暖暖身子!”
杜远和秦怀道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秦怀道身形一动,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隐入帐内最深的阴影处,气息几乎完全收敛。杜远这才不慌不忙地掀开厚重的毡布帐帘,只见程处默和尉迟宝琪两人,正笑嘻嘻地站在外面,一个手里提着一条烤得焦黄油亮、香气四溢的羊腿,另一个则抱着一皮囊显然是好不容易搞到的酒水。
“哟,这可是好东西!哪儿弄来的?”杜远侧身让他们进来,笑着问道,顺手将帐帘掩好。
“嘿嘿,还能哪儿来?跟后军辎重营那帮油滑的老兵痞子赌骰子,手气好,赢来的!”程处默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麻利地撕下一大块烤得最好的腿肉,率先递给杜远,“这鬼地方,嘴里能淡出个鸟来,也就这点乐子了!”
三人围坐在小小的炭盆旁,就着不算醇烈却足以暖身的酒和喷香的羊肉,低声交谈起来。杜远趁机将伊州可能是关键节点、需要格外小心的猜测,用不那么直白但足够让程处默理解的方式,隐晦地透露了出去。
程处默虽然性子粗豪直率,但并非愚钝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潜藏的巨大凶险,狠狠咬了一口羊肉,含糊却又带着狠劲道:“他娘的!我就知道侯君集那老小子没安什么好心眼!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啊!远哥,你说吧,接下来咋办?兄弟我和宝琪都听你的!”
尉迟宝琪在一旁也用力点头,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郑重。
杜远看着这两位虽然被家族庇护着长大、没经历过太多风雨,但骨子里不乏将门虎子的血性与义气的伙伴,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他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他们现在还显得稚嫩。
“暂时按兵不动,一切如常。”杜远压低声音,字句清晰,“等到了伊州,看清他们的具体动作,我们再随机应变。处默,宝琪,你们务必约束好自己带来的人手,没有我的明确信号,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尤其是……要警惕任何看似‘提拔重用’或‘特殊任务’的单独调令,那很可能就是陷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