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在孙连城眼中,已然是通往断头台的最后一道关卡。
当秘书推开门,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时,孙连城感觉两条腿重若千斤,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拖着两根铅柱在挪动。
他设想过一百种搞砸提拔的方案,却唯独没算到,最终会迎来一场与省委一把手的“御前对决”。
这不是死缓,这是监斩官亲自磨刀,在琢磨着是凌迟,还是五马分尸。
这,是他搞砸一切的最后机会。
办公室静得可怕。
沙瑞金正背手立于窗前。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并非孙连城预想中的雷霆万钧,反而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来了,连城同志。”
更让孙连城三魂去了七魄的,是沙瑞金竟亲自提起暖水瓶,往一个待客的玻璃杯里添了半杯热水。
动作不急不缓,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坐吧,别这么紧张。”
孙连城手脚僵硬,同手同脚地挪到沙发边,只用半个屁股沾着,双手死死按在膝盖上,像个初次进城的木偶。
茶杯被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不大,却像惊雷。
“书记……我……”孙连城喉咙干得冒烟,只挤出两个字。
他心一横,决定了,破罐子破摔。
将“我是个纯粹的废物”这个人设,焊死在自己身上。
沙瑞金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润地注视着他:“连城同志,你在劳模表彰大会上的那番话,反响很大啊。支持的,反对的,疑惑的,声音很多。”
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
“今天请你来,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听一听,抛开那些修辞和场合,你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来了!终极审判!
孙连城吸了口气。
“书记……我……我其实没什么想法。”
他两手手指绞在一起,视线钉死在自己那双蒙尘的皮鞋上。
“就是……最近压力太大,失眠,睡不着。睡不着就……就爱看星星。星星看久了,就……就觉得人活着特别没劲,不想再折腾了……那天纯属脑子一热,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