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了。”石松纠正,声音低得如同尘埃落地的叹息。
话题艰难地转向陈年旧事、故人。哈默说上两三句就不得不停下,胸腔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但他固执地坚持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抠挖出来。石松安静地听着,那声音如同在播放一张布满划痕、跳针的老唱片,每一次卡顿、每一次沙哑的摩擦声,都是被岁月啃噬过的、不可追的纹路。
夕阳的余晖终于艰难地挤进百叶窗的缝隙,将两个佝偻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和地板上,如同两座摇摇欲坠的废墟。石松扶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我该走了。”
哈默没有挽留,只是用那双深陷的眼窝定定地目送他。那目光如有实质,沉沉地压在石松背上。
石松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门边。手抬起,握住了冰凉的金属门把,那寒意瞬间刺透了皮肤。他停顿了,大约有两秒,或者更久的时间在指间凝固。他在犹豫挣扎。
身后,传来哈默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像一根极细的针,刺破了沉寂:“石,我知道……你有办法。帮帮我”
石松的背脊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连那根黄杨木拐杖似乎都僵直了一瞬。
他猛地回头。
哈默的眼睛,像两口被岁月彻底淘空的枯井,深不见底,了无生气。然而,这一刻,却闪动着生的渴望
石松关上了门。门锁啮合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存在,仿佛怕惊醒了空气中悬浮的、沉重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