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铁,压得京城喘不过气。
三更未过,西风骤起,青阳桥下的河水忽然翻涌起来。
没人注意到,桥墩深处藏着几组铜铃机关——水流经特制槽道,推动转轴,牵动悬铃。
一声、两声……七座京郊要道的桥下,几乎同时响起幽微清音,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警告。
城外三十里,周显章策马疾行,披甲执刀,身后三千禁军左营精锐悄无声息地逼近西门。
他嘴角含笑,眼里烧着功名欲火。
亲王昨夜密令:“若能擒得苏氏女,可代掌京防三日。”他不信什么装病夺权的鬼话,但他信机会——七皇子体弱多年,连朝会都难出席,如今竟敢插手亲王党务,简直是自取其辱。
“过了青阳桥便是城垣哨线。”副将低声提醒,“要不要派人先探?”
“怕什么?”周显章冷笑,“一个庶女,一个病秧子,还能布天罗不成?给我加快脚步,天亮前把人拿下!”
话音未落,前方水面轰然炸响。
不是箭雨,也不是伏兵,而是那一串串藏于桥下的“水激警铃”被暴涨河水触发,叮铃作响,破空刺耳,仿佛阴兵吹角。
士兵惊疑四顾,战马受惊嘶鸣。
紧接着两岸草丛火光闪动——数百青梧营弓手现身,箭尖裹油点燃,齐刷刷对准桥面。
“放!”
火油箭划破夜空,如流星坠桥。
桥上早已泼满灯油,瞬间燃起烈焰,封锁退路。
烟雾腾起时,又有黑影自河中浮出,潜水而至,猛拽马蹄。
一匹接一匹战马失足跌入湍流,将士落水挣扎,呼救声混着水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如同鬼哭。
周显章大骇,调转马头欲逃,却觉坐骑猛然一沉——不知何时,缰绳竟被水底暗索缠住。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已前膝跪倒,将他狠狠甩入河中。
冰冷河水灌入口鼻。
他拼命扑腾,刚抓住一块浮木,忽觉脚踝一紧,整个人被拖入深水。
意识模糊之际,只看见两张蒙面黑衣人的脸,一言不发,将他拽进芦苇荡深处……
第二日清晨,亲王府朱门前一片死寂。
守门侍卫还未开门,便听见外头传来扑通一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人浑身泥泞、发髻散乱,衣甲残破,双膝跪地,满脸惊恐地仰望着匾额上的“亲王”二字。
是周显章。
他嘴唇哆嗦,声音嘶哑:“有鬼……桥上有鬼铃!河水会响,岸上有人点火,水下……水下真有人拽脚!我不是逃兵,我是被人拖走的!我……我没降!”
门内沉默良久,一道身影缓步而出——正是亲王心腹幕僚李元通。
他居高临下看了半晌,冷冷道:“将军昨夜擅自出兵,违令在先。如今孤身归来,狼狈至此,叫殿下如何信你未通敌?先请入府歇息,待查清原委再说。”
不由分说,两名护卫上前架起他,直接押往后院软禁之所。
与此同时,城南匠作坊内,徐醒正擦拭着手中的铜铃构件,神情平静。
灶台边炉火未熄,剩余材料已被尽数熔毁。
他抬头看向窗外渐亮的天光,喃喃一句:“动静够大,该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