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官员、商旅、百姓驻足围观,有人低声嗤笑,更多人面色凝重。
“友军误入?”一位老学士拄杖冷笑,“禁军左营三千精锐,带甲执刃,深夜逼城,这也叫‘误入’?”
“可七皇子竟早有防备……”身旁年轻书生喃喃,“青阳桥火攻、水下绊索、铜铃示警——哪一样是临时起意?这分明是布阵多时。”
街头巷尾,流言如潮。
苏锦黎坐在安国公府偏院的窗下,听着陈嬷嬷低声回报:“城南茶肆都在说,七皇子养病十年,实则暗中豢养龙鳞卫三千,皆藏于市井,由受过恩惠的百姓组成,一声令下,万人齐出。”
她指尖抚过茶碗边缘,不动声色。
当晚,歌谣起于坊间。
稚童拍手唱道:“七王睡时山河定,睁眼万军不敢行。”
酒楼说书人添油加醋:“那一夜,青阳桥下铜铃响七声,每一声都对应一座京郊要道,乃是前朝镇国法器复苏,专克不忠之将!”
更有传言称,七皇子精通奇门遁甲,夜观星象,早已算定周显章必反,故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朝中诸臣坐立难安。
几位素来亲近亲王的御史接连称病不朝,连宫中太妃也遣人向七王府送去安神汤药,口称“忧心殿下龙体”。
而这一切喧嚣之中,七王府依旧闭门谢客,仿佛外头翻天覆地,都不过是风吹帘动。
深夜,三更将尽。
苏锦黎披着月白斗篷踏入书房,脚步极轻。
推门时,见萧澈独坐灯下,面前摊开一幅巨大的全国舆图,羊皮纸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
他指尖停在西北——雁门关外那处险隘,久久未动。
她走近,声音如落入静湖的石子:“你在等他动手,对吗?”
萧澈抬眸,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寒光与倦意交织的深影。
“不是等。”他缓缓摇头,“是在逼。”
她眉梢微动。
“父皇年迈,储位空悬已三年。亲王蠢蠢欲动,朝臣各怀心思。若我不露锋,他们便当我是病骨残躯,可欺可辱;若我不出手,他们便永不会先犯忌讳。”他指尖轻压地图上那处关隘,“我要他们怕到忍不住,乱到自曝其短。”
苏锦黎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极淡,却如雪后初晴,透出一丝罕见的柔软。
“那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她轻声道。
萧澈挑眉。
“我赌你登基那日,第一道诏书,是免天下三年农税。”
他一怔,随即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书房里荡开,竟有几分少年意气。
“好。”他望着她,眸光灼然,“若我输了——这江山,你来拟旨。”
窗外,星河如练,倾洒人间。
墙上映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瘦,一静一动,此刻并肩而立,宛如共执天下棋盘,落子无声,却已定乾坤。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那夜更深人静之时,苏锦黎悄然离开王府,走入城南一条幽僻小巷。
巷尽头,匠作坊的炉火再度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