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阿默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身体一软,直接盘膝坐于这片虚无之中,仿佛脚下便是坚实的大地。刚一坐定,他便猛地低下头,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口滚烫的、闪烁着微弱金芒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无形的“地面”上,瞬间便化作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无踪。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周身那与道合真的圆融意境已然散去,显露出力竭神枯的本质。他抬手,用染血的袖口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望向眼前无尽的虚无,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如释重负的调侃:
“尽兴了吧?”
三个字,轻飘飘地回荡在虚无之中,却仿佛为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跨越了难以想象的光阴、最终连战场都彻底打没了的惊天动地之战,落下了一个最直接的注脚。
重楼背对着他,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屹立,并未回头。他胸前的剑痕依旧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却让他嘴角咧开一个无比张扬狂傲的弧度。
尽兴?
何止是尽兴!
这一剑,几乎斩破了他的永恒,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久违的、濒临毁灭的战栗与兴奋!
这一战,打崩了天地,打没了时空,打到了力量的尽头!
良久,重楼那带着无尽满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回荡在这片新生的虚无之中:
“……哼。勉强。”
阿默被重楼那“勉强”二字噎得气息一岔,胸口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呕——!”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又是一口暗红的淤血溅落在虚无之中,迅速消散。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是透出一股灰败之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连坐姿都难以维持,只能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瘫倒在这片空无之中。
重楼背对着他,猩红披风在绝对的虚无中无风自动。他虽未回头,但那震耳欲聋的咳嗽声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那狂傲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金瞳之中血色魔焰闪烁,似乎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又或许带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了然。
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与那万年不变的孤高:
“哼。这般狼狈,若让旁人瞧了去,还以为本座是在欺凌垂死之辈。”他微微侧过头,余光似乎扫了一眼那咳得几乎蜷缩起来的身影,“你这般模样,倒比方才那‘开天’一剑,更让本座…印象深刻。”
阿默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闻言又是一阵气紧,差点再次咳出血来。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摆了摆,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痛苦不堪的喘息声在这片虚无中显得格外清晰。
重楼似乎终于满意了,或者说,觉得这“验收”成果的时刻差不多了。他缓缓转过身,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阿默身上,仔细打量着他那力竭神枯、狼狈万分的模样,仿佛在欣赏一件被自己亲手打磨到极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