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一月十八日,黄昏。天目山师部指挥部的岩洞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昨日高天亮传来的关于日军异动和“戚七”关于重庆意图不明的警示,让原本就已沉重如山的战略转移决策,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是继续按计划准备,还是立即改变方案?上万将士和百姓的命运,系于此刻的决断。宋希濂知道,任何犹豫都可能将部队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岩洞内,汽灯的光晕摇曳,将围坐在粗糙木桌旁的人们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岩壁上,如同一个个沉重的问号。宋希濂、周明远、李慕华、张云鹤、赵锡田、马富贵、高天亮(通过临时架设的野战电话参会)、徐锐、王民生,以及几位核心作战参谋和政工干部悉数在场。人人面色严峻,目光聚焦在摊开的地图和那几份要命的电文上。
宋希濂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核心,声音低沉而沙哑:“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高队长的侦察和‘戚七’的警示,都指向一点:鬼子可能察觉了我们的意图,重庆方面的意图也晦暗不明。转移计划,到了最关键的十字路口。今天这个会,不做长篇大论,就解决一个问题:走,还是不走?怎么走?”
张云鹤首先开口,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师座!鬼子有察觉是必然的!这么大动静,想完全瞒住不可能!关键是,我们现在是箭在弦上!物资清点了,路线规划了,部队也做了初步动员!如果现在停下来,鬼子加强封锁,我们再想走就难如登天!我认为,必须走!而且要快!趁鬼子部署还没完全到位,打他个时间差!”
赵锡田盯着地图,手指划过预定转移路线,沉稳分析:“老张说得对,拖延风险更大。但怎么走,需要仔细推敲。鬼子向西南方向机动,可能是判断我们会向皖南主力靠拢。如果我们还按原计划,正好可能撞上敌人的拦截阵地。是不是可以考虑备用路线?比如,先向西北虚晃一枪,进入更复杂的山区,再择机南下?”
李慕华综合情报,提出关键疑问:“改变路线固然能出奇,但对后勤和接应是巨大考验。备用路线人烟更稀少,补给困难。而且,重庆方面和皖南友军的接应点是基于原路线设定的。临时变更,联络不上,接应落空,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军。更重要的是,重庆那份电令……‘戚七’的警告不能不听。如果上面真有借刀杀人之心,我们擅自改变路线,会不会授人以柄,甚至被断粮断饷?”
周明远从政治和人心角度强调:“无论走哪条路,决心一下,就不能再动摇!部队和群众现在最需要的是明确的指令和坚定的信心。摇摆不定是行军大忌!我们现在必须统一思想,要么坚定走,要么下定决心死守!至于重庆的意图,我们可以保持警惕,但眼下突围求生是第一要务,只要有利于保存力量抗战,就问心无愧!”
高天亮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异常清晰:“师座,政委!我小队在西南方向确实发现敌军新建据点,戒备森严。但西北方向山高林密,敌兵力相对空虚,小路众多,利于隐蔽行军。不过,那边也是土匪顽疾区,情况复杂。我认为,可以派一支精干小部队向西南佯动,吸引敌军注意力,主力秘密从西北方向突围。但前提是,佯动部队要足够精锐,且准备做出巨大牺牲!”
王民生担忧后勤:“无论走哪条路,粮食是最大问题。现有存粮,精打细算也只够全军十天。一旦进入荒僻山区,补给断绝,后果不堪设想。”
徐锐补充:“内部思想工作压力巨大。官兵们对离开根据地本就有情绪,若再临时改变路线,走向更未知的区域,恐加剧疑虑和恐慌。”
众人意见纷呈,利弊尽显。风险与机遇并存,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宋希濂沉默地听着,目光在地图上的两条路线之间反复巡弋,大脑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岩洞内只听得见灯花的轻微爆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一拳砸在地图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鬼子以为我们会南逃,我们就偏要北走!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斩钉截铁地部署:“一、调整转移路线: 放弃原定西南路线,主力采用第二方案,向西北方向秘密转移!目标先期进入浙皖边界的白际山无人区,利用复杂地形摆脱追兵,再相机向皖南运动!”
“二、实施佯动惑敌: 张云鹤!”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