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严迟疑着出列,眉头拧成了结:
“陛下,臣仍觉得联合可行,但李副统领所言并非无据。陈安在国书中只提共伐瀚国,却绝口不提军需分摊、战后疆界划分,此乃大忌。”
“更要紧的是,我军精锐在陆锦之乱中折损过半,如今禁军不足三万,若分三成守边境,前线兵力仅够勉强支撑,一旦陈安反水,我们首尾难顾。”
“朕知道!”
孙永猛地拍了下案,茶水溅到龙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慌乱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他想起昨夜在御书房翻阅的军报。
瀚国在毗陵防线增兵两万,周幸的大军已经抵达,而吴国的沿江防线,还有多处未曾修缮。
朝堂上一半是陆锦的旧部,一半是观望的老臣,真正能信得过的,只有何山和鲁严寥寥数人。
“可我们有得选吗?”
孙永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疲惫。他走到殿中,目光掠过每一张沉默的脸。
“不联合陈安,瀚国明年必伐吴;联合陈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朕提三个条件:划清防线、立下文书、留兵防备,这还不够稳妥吗?”
“陛下,稳妥与否,不在条件,在人心。”
王怀再次开口,语气强硬。
“陈安之心,路人皆知;而陛下您……”
他顿了顿,终究没把篡位二字说出口,却足以让殿内的空气凝固。
“臣等怕的是,这场仗打起来,赢了是陈安坐大,输了是吴国覆灭。”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孙永的心里。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他看到李威别过脸,看到几个文臣低头盯着地砖,看到鲁严欲言又止。
他们不是不信联合,是不信他能赢,不信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能带着吴国走出绝境。
慌乱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陆锦当年指着他鼻子骂傀儡的模样,想起篡位时血染宫闱的景象,想起昨夜何山说陆锦仍在打探军情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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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陆锦旧部蠢蠢欲动,外有瀚国陈军虎视眈眈,而朝堂之上,竟无一人真心与他同心同德。
“够了!”
孙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压。
“朕意已决!三日后,朕亲赴临淮城见陈安!”
他抓起案上的玉玺,重重盖在拟好的旨意上。
“传朕旨意,即刻筹备粮草;李将军,整肃前线兵力,鲁将军,带五千禁军随朕同行!谁敢抗旨,以通敌论处!”
大臣们被他突如其来的狠厉震慑,纷纷躬身领旨,声音却参差不齐。
孙永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议事殿内只剩下他和摇曳的烛火。
他踉跄着走到御座前,一屁股坐下,腰间的佩剑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舆图上吴、陈、瀚三个大字,喉咙发紧。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陈安会不会在临淮城设下埋伏,更不知道那些阳奉阴违的大臣,会不会在他离京后暗中作乱。
风从殿门缝隙钻进来,吹灭了几支蜡烛,阴影爬上孙永的脸。
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泄露的,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深入骨髓的慌乱。
他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赌徒,手里攥着吴国的命运,却连自己的筹码,都不确定能不能靠得住。
“陆锦……南宫俞……陈安……”
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孙永瘫坐在御座上,指尖冰凉得发颤。
方才大臣们的反对声还在耳边回响,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联合陈安怕引狼入室,固守又恐被瀚国吞并。根基未稳,群臣离心,他这个篡位的皇帝,真的能带着吴国走出绝境吗?
他的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带着不确定的恐慌。
烛火彻底熄灭时,孙永的肩膀微微颤抖。
在无边的黑暗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帝王之路,从来都不是靠狠厉就能走下去的,而他,或许从一开始,就赌错了开局。
但是,已经没办法了,以后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