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酒吗?”她开口,声音平静,“当年你说,若有一日能建惠民仓、通利农商,就以此酒祝我‘晚晴无忧’。”
沈墨言眼皮微动,未睁眼。
她又取出一卷泛黄纸页,轻轻摊开在案上——正是那本《农商策》手稿,边角还沾着杏花村春耕时的泥点。
她指着其中一段:“我们想改的是制度,不是换一批人坐龙椅。可你现在烧光一切,不过是让下一个‘沈墨言’更快长出来。”
牢中寂静,唯有灯焰轻跳。
“你曾说,权在民则国稳,粮在野则天下安。”她俯身,目光直视那具几乎断气的躯体,“现在你把自己烧成灰,是赎罪?还是逃避?百姓要的不是你的死,是真相活下去。”
沈墨言终于睁开眼。
浑浊瞳孔映着灯火,颤抖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晚晴……我错了。”他嗓音沙哑如磨石,“我以为辅佐明君便可救世,却成了屠刀上的血槽。那些账册……我烧了,不是掩盖,是不敢看——上面的名字,太多是我亲手签押送死的。”
苏晚晴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中带泪:“那你更不该闭眼。活着,才是最难的赎罪。”
她转身欲走,忽又停下,留下一句话,轻如风,重如山:
“明日归魂书院将公开抄录《农商策》,每一村设讲席,教农夫识字算账,学垦荒储粮。你要真悔,就别死在这黑屋子里——出来看看,我们当年写的字,能不能真的长出麦子。”
脚步声渐远,铁门关闭。
黑暗重临,唯余陶坛静立,酒香缓缓弥漫,仿佛唤醒沉睡的记忆。
而在牢墙之外,夜风卷起残叶,一道修长身影立于阴影之中。
谢云书垂眸,指间银针微微轻颤,映着远处河灯的微光。
他缓缓蹲下,指尖沿着地面一道细微裂缝滑过,仿佛在倾听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
皇陵方向的地火余温,正悄然蜿蜒而来。
谢云书立于天牢外墙的阴影里,夜风卷着河灯的暖光掠过他苍白的指尖。
那枚细长银针已没入砖石裂缝寸许,寒光转为暗红,仿佛吸饱了地底奔涌而来的热息。
皇陵之下沉眠多年的地火,正顺着千年龙脉残络悄然爬行——而他,是唯一能听懂大地呼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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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微动,气息下沉,银针如引雷之梭,将那一缕灼热精准导流入囚牢地基。
刹那间,墙角霉斑簌簌剥落,一道细微却坚定的裂痕自地面蔓延开来。
就在沈墨言枯坐的正下方,一株野荠菜破土而出,嫩绿茎叶顶开碎石,在清冷月光下舒展如旗。
这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