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 皇后贤德,曾有一言,朕极是赞同 赵氏姐妹,同侍汉成,飞燕掌中舞,合德体自香,二人并承恩泽,未闻相妒。你姐姐年世兰,乃朕心中珍宝,若你愿入宫闱,朕亦可许你一份体面。你就不愿,成为那样的女子么?”

世芍闻言,指尖微颤,却未乱了礼数,稳稳叩首,声音清越如崖间流泉,穿破殿内沉寂:“回皇上,赵氏姐妹之事,史书所载确有其美。然臣女亦读《汉书》,知飞燕虽舞动宫阙,终因无子被废 合德宠冠六宫,却因纵欲失德自尽而亡。二人虽得一时荣华,终究无有善终。她们之 和,非出于骨肉情谊,实出于共依君恩 共保地位之算计。表面相安无事,内里暗潮汹涌 看似荣辱与共,实为彼此禁锢。”

她缓缓抬眸,目光澄澈如水,却藏着磐石般的坚定,直直望向御座上的帝王:“臣女非不愿承圣恩,实不敢负本心。宫门一入深似海,纵得体面万千,亦不过是金笼之鸟 锦帐之囚。与其在朱墙金瓦间枯萎本心,不如于寂静之中自持清宁。臣女所求,从非富贵加身 权宠在侧,唯愿一生清白无垢,不为他人执棋摆布,不为家族荣辱献祭。宁做山野间自在飞蝶,不做宫墙内攀附之花。”

帝王坐拥天下,却难予一人真正自由 后宫粉黛三千,多为攀龙附凤而来 臣女愚钝,却知本心不可负 清白不可污 纵是青灯古卷,布衣蔬食,亦胜过宫中步步惊心 日日算计。”

皇帝默然良久,终是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难辨:

“……你倒是比你姐姐,更伶俐,也更懂‘退’字。”

皇帝凝视她良久,眸光愈深,似有疑云在眼底暗涌。他忽而勾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添了几分寒凉:“你既在浣衣局劳作十年之久,日日浆洗缝补,粗使劳形,又如何懂得这些史书上的东西。《南唐书》《汉书》皆非宫婢常读之籍,便是贵胄女子,亦未必能解其深意。你这番言语,条理分明,引经据典,绝不像十年苦役中能养出的才情 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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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芍闻言,神色未变分毫,唯有鬓边碎发随呼吸微颤。她缓缓叩首,声音清越如旧,却多了几分沉淀的沉静,提及旧事时,眼底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暖意,似寒夜中星火一闪:“回皇上,臣女之所以略通文墨,并非全凭浣衣局中所得。臣女出身年府,十二岁前,家父年遐龄虽居高位,却极重子女教化。特聘江南名儒之女为西席,专授府中姊妹经史 诗赋 礼仪。那几年,晨诵《列女传》,暮习《孝经》,《汉书》《后汉书》皆曾通读,尤爱班昭《女诫》与蔡琰《悲愤诗》。家父常言 女子无才则德薄,有才而无德则祸深。故教我等以才养德,以学修身。”

她微微抬眸,目光如秋水映星,继续道:

“然天有不测,年羹尧一案事发,年府抄家,家父忧愤而终。臣女时年十二,未及加冠,便随十四岁以下女子一并没入掖庭,贬为浣衣局奴婢。自那日起,粗布裹身,皂水浸手,昔日书声,尽换捣衣声。然臣女不敢忘家训,夜深人静时,常借残灯翻阅旧卷,或向局中老宫人求借残破典籍,一字一句,温故知新。十年孤寂,虽身陷泥尘,心未肯沉沦。”

她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