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是河龙发怒了!”岸上的民夫惊恐地尖叫,丢下农具四散奔逃。
“肃静!”大禹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恐慌。他灼灼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破水而出的巨物,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已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洞悉了某种本质的明悟之火。
那不是龙。
一只难以想象的巨龟,缓缓浮出水面。它的背甲如同移动的岛屿,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青黑色水苔和沉积的泥沙,更令人心悸的是,那甲壳表面,布满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纵横交错的巨大伤痕,仿佛曾被无形的利刃反复劈砍!龟甲中央,那些伤痕之间,天然生就的纹路在浑浊的水光中若隐若现,竟勾勒出一副玄奥的星斗脉络图!
大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幅星图!他猛地低头看向腰间的玉圭——圭首处那玄奥的符号,竟与巨龟背甲核心区域的星图轨迹,分毫不差!一股强烈的悸动,如同电流般从玉圭传遍全身,直冲脑海!
“禹……”一个苍老、浑浊、仿佛从河底淤泥深处传来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承天命……疏水道……汝可知……水道之塞……其源……在‘道’崩……”
巨龟缓缓昂起如同礁石般的头颅,一双磨盘大小、浑浊不堪的眼睛,穿透激荡的水雾,凝视着悬崖上的大禹。
“有形之‘路’断绝……天地之炁……乱矣……”巨龟的声音如同叹息,每一个字都沉重地敲打在众人心头,“此物……名‘河图’……载水道之脉……亦载……天地归墟之径……”
河图!与伏羲所得“洛书”同源!大禹的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悬崖与激流的距离,指尖遥遥指向巨龟背甲中央那幅星图。就在他意念集中的刹那,腰间玉圭猛地灼烫起来!一道无形的联系瞬间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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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大禹的脑海中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洪水滔天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末日图景——擎天巨柱轰然倾塌!四极崩坏!天河倒灌!一个顶天立地的巨神身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恨,狠狠撞向那支撑天地的山峦(不周山)!那巨神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天道不公!何以独绝吾之归路?!”
共工!
剧痛!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席卷大禹!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指尖却依旧死死指向那龟甲星图!就在那混乱的记忆碎片中,他的“目光”穿透共工撞山的毁灭瞬间,死死锁定了山柱崩裂时,一块随之碎裂飞溅的、布满天然纹路的巨大龟甲(河图本源)!其中一块碎片,带着被撞碎的轨迹和不甘的怨念,坠落的方向……正是这龙门山下,黄河河眼深处!
大禹猛地收回手指,粗重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涔涔而下。那惊鸿一瞥的碎片坠落点,与他无数次勘察、感受到的那股死死扼住黄河咽喉的淤塞之力的源头,完美重合!
原来如此!父亲鲧堵不住,自己疏不通,皆因这龙门之塞,根本不在水土!而在河眼深处,那块被共工撞碎、浸染了滔天怨念与终结意志的河图残片!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畸变的“道之毒疮”,污染了黄河水脉,扭曲了地炁运行,堵塞了天地间水之炁流转的“有形之路”!
“重连断裂的‘道’……”大禹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明悟。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铜耒耜,冰冷的青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耒耜尖锐的刃口,在他眼中仿佛与记忆中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重叠——一只握着骨针,在雷暴中刻划天地的手。
“治水为救苍生,”大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压过了黄河的咆哮,清晰地传遍两岸,“亦为——重连这断裂的天地之‘道’!凿开龙门,非为泄洪,乃为剜去这深埋河眼之‘疮’!”
他目光如电,扫过因巨龟出现和那恐怖记忆碎片冲击而惊惶不安的众人:“铸鼎之金可备齐?”
“回司空!”负责冶炼的官员皋陶强自镇定,上前一步,“按您吩咐,集九州之金,熔炼提纯,已得‘吉金’(纯净铜锡合金)!铸鼎之范,亦按您所授‘息壤’塑形之法与图纹,反复校准,只待金液!”
“好!”大禹将手中青铜耒矟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起炉!熔金!铸——定——州——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