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苗族.蛊术

就在她伸手要拿银盒的瞬间,木偶突然睁开眼睛,黑洞洞的眼眶直视着她。程雨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年轻的阿兰在月光下将一枚玉镯交给程远,含情脉脉;程远背弃誓言,迎娶富家千金;心碎的阿兰割腕滴血在玉镯上,诅咒程家世代女儿;历代程家女子在二十五岁时惨死的景象轮番上演...

啊——!程雨晴抱头惨叫,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却带来真实的痛苦。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玉镯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雨晴!黎九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雨晴跪倒在地,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玉镯终于彻底碎裂,碎片刺入她的皮肉,黑线如活物般迅速向心脏蔓延。

血色蝙蝠突然停止了攻击,重新化作红雾,在石室中央凝聚成一个女子的形象——苗衣银饰,面容哀戚却美丽,正是阿兰的怨灵。

三百年了...怨灵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枯叶,终于有程家后人敢直面我的愤怒。

黎九挣扎着爬到程雨晴身边,将她护在身后:阿兰祖婆,请放过她。她和其他程家人不一样,她不愿将诅咒传给下一代,宁愿自己承担。

阿兰的怨灵飘近,冰冷的手指抬起程雨晴的下巴:是吗?那她可知道解除诅咒的真正代价?

程雨晴艰难地抬起头,与怨灵对视: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怨灵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同心蛊确实能解除诅咒,但它需要承载者吸收三百年积累的所有痛苦。你一个人承受,必死无疑。

她飘到银盒前,轻轻打开。里面是两枚晶莹剔透的红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当年我制作了一对同心蛊,一枚我与程远服下,他却背叛誓言,致使蛊毒反噬。怨灵的声音充满恨意,这一枚,需要两个真心相爱之人共同服下,分担诅咒的痛苦。但即使如此,也可能双双殒命。

程雨晴看向黎九,后者同样震惊。两人相爱?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怨灵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血脉相连,命运交织。你们以为相遇是偶然吗?她飘到黎九面前,我的后人,你可愿与她同生共死?

黎九没有立即回答。程雨晴的心沉了下去,她怎么能指望一个刚认识的人为她冒生命危险?

然而,黎九突然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注定要相遇。不是因为你手腕上的玉镯,而是因为你眼中那种不肯屈服的光芒。

程雨晴眼眶湿润,心跳如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却不知何时起,这个苗族青年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

时间不多了。怨灵冷冷地提醒,诅咒即将到达她的心脏。

确实,程雨晴手臂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她看向银盒中的同心蛊,又看向黎九:你确定吗?可能会死...

黎九微微一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比起看着你死,我宁愿一试。

他拿起一枚同心蛊,程雨晴拿起另一枚。在阿兰怨灵的注视下,他们同时将药丸放入口中。

同心蛊入口即化,一股炽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刹那间,程雨晴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痛苦从内而外爆发,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碎裂。她看到黎九同样痛苦地蜷缩在地,却仍努力向她伸出手。

坚持住...他艰难地说。

程雨晴抓住他的手,两人的血液通过皮肤接触处交融。奇异的是,痛苦似乎减轻了些。她突然明白,这就是同心蛊的作用——分担痛苦,分享生命。

阿兰的怨灵飘在他们上方,表情复杂:有意思...竟然真的...

痛苦一波接一波,程雨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手臂上的黑线正在慢慢褪去,碎裂的玉镯碎片从伤口中退出,化为粉末...

程雨晴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缕晨光透过竹窗斜射进来。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全身酸痛,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拆散后重新组装。手腕处传来隐隐的灼热感,她艰难地抬起手臂——

玉镯碎了,但那些碎片化成的粉末并未消散,而是悬浮在她的手腕周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形成一个新的、半透明的血色玉镯形状。

醒了?黎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程雨晴注意到他走路时有些蹒跚,后颈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我们...还活着?程雨晴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黎九扶她坐起来,将药汤递到她唇边:勉强算是。喝下去,会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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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汤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腥,程雨晴皱眉咽下。随着液体流入胃中,一股暖流扩散到四肢百骸,疼痛确实减轻了些。

发生了什么?诅咒...解除了吗?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由粉末构成的血色玉镯。

黎九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脱下上衣。程雨晴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背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从后颈蔓延至腰间,与她曾经手臂上的黑线一模一样。

同心蛊没有解除诅咒,黎九声音低沉,它只是...将诅咒分给了两个人承担。

程雨晴颤抖着伸手触碰那些纹路,黎九的皮肤滚烫得吓人:所以现在我们...

同生共死。黎九苦笑,不过好消息是,我们暂时不会死了。诅咒被分散后,威力减弱了许多。

程雨晴眼眶发热:对不起,我不该拖你下水...

黎九突然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顿了顿,而且,族长婆婆说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族长婆婆?我们回到白水寨了?

黎九点点头:我背你回来的。你在鬼哭岭昏迷了三天。

三天?程雨晴震惊地看着窗外的日光,她完全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手腕上的血色玉镯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

婆婆想见你。黎九帮她披上外衣,她说...是时候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了。

走出竹屋,白水寨沐浴在明媚的晨光中,与那晚的血月景象截然不同。寨民们看到他们,不再躲避,而是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老人甚至对程雨晴点了点头,态度比之前友善许多。

族长婆婆的吊脚楼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晒草药。看到他们,她直起腰,目光落在程雨晴的手腕上。

果然如此。族长婆婆叹息道,进来吧。

屋内,火塘上的水壶冒着热气,散发出草药的清香。族长婆婆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陈旧的皮质小包。

阿兰是我姑姑的姑姑的姑姑,她缓缓开口,家族口耳相传的故事里,她不仅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程雨晴和黎九对视一眼,静静等待下文。

族长婆婆打开皮包,取出一枚已经发黑的银饰:当年程远确实负了阿兰,但那是因为阿兰先对他下了情蛊。她想用蛊术强求爱情,结果适得其反。

什么?程雨晴惊讶道,不是说他们真心相爱吗?

最初是的。族长婆婆摇头,但阿兰太害怕失去,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当程远发现真相后,愤然离去。阿兰因爱生恨,才下了那个诅咒。

她将银饰放入程雨晴手中:这上面有阿兰的血。三百年来,我们家族一直在等待一个能真正化解怨恨的程家后人。

程雨晴低头看着手中的银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变了——她看到一个美丽的苗族女子躲在树后,偷偷将一包粉末倒入一个男子的茶杯中。男子喝下后,眼神变得迷茫,搂住女子说些甜言蜜语。但当他偶然发现女子藏匿的蛊虫时,表情瞬间转为惊恐和愤怒...

幻象消失,程雨晴回到现实,额头渗出冷汗。

你看到了。族长婆婆并不意外,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阿兰的怨灵如此强烈了吧?她不仅恨程远,更恨自己的愚蠢。

黎九握紧程雨晴的手:那我们身上的诅咒...

需要真正的爱来化解。族长婆婆严肃地说,不是情蛊制造的假象,而是愿意为对方牺牲的真情。

她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古老的苗刀:今晚是血月最后一夜,也是怨灵力量最强的时候。你们必须回到鬼哭岭,面对阿兰的最后考验。

程雨晴手腕上的血色玉镯突然收紧,带来一阵刺痛。她咬牙问道:什么考验?

族长婆婆将苗刀递给黎九:她会让你们在生死之间做选择。记住,真正的答案往往不在给出的选项中。

日落时分,他们再次踏上通往鬼哭岭的山路。这一次,程雨晴感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有什么在拖拽她的脚步。血色玉镯越来越烫,黎九背上的黑纹也开始隐隐发光。

你害怕吗?程雨晴轻声问。

黎九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有你在,不害怕。

鬼哭岭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当他们来到山洞前时,发现洞口处的藤蔓已经枯死,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干了生命力。

洞内比上次更加黑暗潮湿。石室中央,阿兰的棺木敞开着,银盒放在一旁,散发着幽幽红光。

你们回来了。阿兰的怨灵从红雾中显现,比上次更加凝实,几乎与活人无异,准备好接受最后的考验了吗?

程雨晴挺直腰背:我们准备好了。

怨灵飘到他们面前,冰冷的手指划过两人的脸颊:同心蛊分担了诅咒,但无法消除它。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她一挥袖,石室中出现两幅幻象:左边是程雨晴和黎九白发苍苍的样子,身边围着几个孩子,但两人手腕和背上仍有诅咒的痕迹;右边是程雨晴独自一人,健康快乐,而黎九则化为一具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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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将诅咒传给下一代,你们可以活到老,但子孙永远无法摆脱。第二,由一人承担全部诅咒,另一人获得自由。

程雨晴看着这两幅幻象,心如刀绞。选择前者意味着让无辜的孩子承受痛苦;选择后者则意味着失去黎九...

她突然想起族长婆婆的话:真正的答案往往不在给出的选项中。

我选第三条路。程雨晴坚定地说。

怨灵眯起眼睛:什么第三条路?

程雨晴拉起黎九的手:我们一起承担诅咒,不传给下一代,也不牺牲彼此。用我们的爱来化解三百年的怨恨。

怨灵大笑,笑声刺耳:天真!你以为爱能战胜一切?

不试试怎么知道?程雨晴突然上前一步,在黎九惊讶的目光中拥抱了阿兰的怨灵。

刹那间,石室剧烈震动,无数记忆碎片涌入程雨晴的脑海——阿兰童年的孤独,少女时期对爱情的渴望,下蛊时的忐忑,被揭穿时的羞愧与愤怒,下诅咒时的绝望...三百年的怨恨背后,是一个从未被真正爱过的灵魂。

我理解你。程雨晴在怨灵耳边轻声说,你只是太想被爱了。

怨灵僵住了,随后开始剧烈颤抖。程雨晴感到怀中的实体逐渐变得温暖,怨灵的哀嚎转为啜泣。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怨灵的声音变得柔和,不再阴森。

黎九也走上前,将手放在怨灵肩上:祖婆,安息吧。您的怨恨该结束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三人接触处爆发,程雨晴感觉手腕上的灼热达到了顶点,随后突然消失。她低头看去,血色玉镯的粉末重新凝聚,但不再是诡异的血红色,而变成了普通的碧绿色,与她最初戴的玉镯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晶莹剔透。

黎九背上的黑纹也在变化,从狰狞的蔓延状化为精致的藤蔓花纹,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阿兰的怨灵在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面容却越来越安详: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随着最后一丝红雾消散,石室恢复了平静。银盒中的同心蛊化为灰烬,阿兰的棺木上也开出了小小的白色花朵,像是某种象征新生的信号。

走出山洞时,东方已经泛白。程雨晴和黎九站在山顶,看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结束了?程雨晴轻声问。

黎九搂住她的肩膀:不,是新的开始。

回到白水寨后,族长婆婆看到他们手腕和背上的变化,露出了然的微笑:命运之轮终于转动了。

一个月后,在白水寨的传统节日上,程雨晴和黎九按照苗族习俗举行了婚礼。程雨晴的母亲也特意赶来,看到女儿手腕上崭新的玉镯时,流下了释怀的泪水。

它会保护你们,族长婆婆在仪式上将一瓶特制的药水倒在两人的玉镯和花纹上,不再是诅咒,而是祝福。

夜晚,程雨晴和黎九坐在吊脚楼前,看着满天繁星。

我在想,程雨晴靠在黎九肩上,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要解除诅咒,现在会怎样?

黎九亲吻她的额头:那我们就不会相遇,相爱。

值得吗?所有的痛苦和冒险?

黎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向夜空中的一颗流星:看,有时候最美丽的景象,往往需要穿越最黑暗的夜空才能看到。

程雨晴微笑着闭上眼睛,手腕上的玉镯在星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不再是束缚,而是爱情的见证。三百年的诅咒,最终化为了连接两个灵魂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