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漠.噬心

“接着!”林薇发出一声嘶哑的、拼尽全力的尖叫,同时将那个空瘪的水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那沙尘柱后方、那“沙沙”声最密集、最狂躁的方向抛掷过去!

空瘪的帆布水囊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像一只垂死的鸟,落点就在那旋转风沙边缘的阴影里。

周默完全懵了!他下意识地顺着那水囊飞出的轨迹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疯了?把水扔给怪物?

就在那水囊落地的刹那——

“嘶嘎——!!!”

一声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极度尖锐、充满了金属刮擦感的恐怖嘶鸣,骤然撕裂了风沙的呜咽!那声音蕴含着一种被低等生物愚弄的、纯粹的狂怒!

旋转的沙尘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开!一道快如鬼魅的、暗褐色的巨大阴影,裹挟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如同出膛的炮弹,从散开的沙尘中暴射而出!它的目标,正是那刚刚落地的、还在微微弹动的帆布水囊!

周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终于看清了!

那东西形似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扭曲的沙漠蝎子与蜈蚣的混合体!体长接近两米,覆盖着暗褐色、油亮反光的几丁质甲壳,甲壳边缘布满锯齿状的锐利突起。它拥有至少六对粗壮、覆盖着刚毛、末端如同锋利钢钩的多足,支撑着它扁平而狭长的身躯。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巨大、不断开合的圆形口器!那口器由四片边缘呈锯齿状的、如同金属刀锋般的巨大颚片组成,开合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此刻,那致命的刀锋颚片正贪婪地、疯狂地钳向地上那个空瘪的水囊!

它显然被林薇抛出的“诱饵”激怒了!它认为那是挑衅!是食物!或者……是干扰它真正目标的障碍!

小主,

周默距离那怪物和水囊落点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闻到那怪物口器中喷出的、带着浓重土腥和腐臭的灼热气息!那庞大的、覆盖着坚硬甲壳的暗褐色身躯,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口器颚片,那高速移动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一切瞬间摧毁了周默所有的理智和勇气!

“不——!!”一声凄厉到变形的、非人的惨叫猛地从周默喉咙里爆发出来!那是人类面对超越认知的恐怖时,最本能的、灵魂深处的绝望嘶嚎!他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刀,忘记了眼前的林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噩梦般的怪物!

他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想要向反方向爬去,动作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太迟了。

那怪物巨大的、如同金属刀锋般的口器颚片,在钳住水囊的瞬间似乎顿了一下,仿佛意识到那并非预期的血肉猎物。这短暂的停顿带来的不是安全,而是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猛地一转,精准地对准了刚刚转身、正试图逃跑的周默!那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捕捉!

“嘶嘎——!”

又是一声充满暴戾的嘶鸣!

一条末端带着锐利倒钩、如同蝎尾般的暗褐色骨质长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抽在周默的后背上!

“啪嚓!”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的脆响!

周默的惨叫声如同被利刃从中切断,戛然而止!他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前扑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大蓬猩红的血雾!他手中的折叠求生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噗”地一声插在几米外的沙地里。

怪物那覆盖着暗褐色甲壳的庞大身躯没有丝毫停顿,六对多足在沙地上刮擦出密集的“沙沙沙”声,如同死神的脚步,迅猛地扑向瘫软在地、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周默。巨大的、如同金属刀锋般的口器颚片张开,带着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分泌物,精准地、贪婪地咬向他的头颅……

林薇在抛出那个空水囊的瞬间,就借着那怪物被吸引注意力的短暂空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侧后方、一个布满巨大风蚀岩的陡峭沙坡上爬去!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骨骼碎裂的脆响、周默戛然而止的惨叫、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撕扯和咀嚼声,如同最恐怖的背景音效,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和神经!浓重的血腥味和怪物身上那股浓烈的土腥腐臭气息,混合着沙尘,呛得她几乎窒息呕吐。

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指甲在滚烫粗糙的岩石和沙砾上抓挠、崩裂,留下道道血痕。她像一只受惊的壁虎,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只求远离那片血腥的屠场!

终于,她翻过了一道由巨大黑色岩石构成的天然屏障,滚落在一块相对凹陷的避风处。岩石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让她灼热的身体猛地一激灵。她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法抑制的干呕欲望。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用尽全力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恐惧和恶心,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

屏障的另一侧,那恐怖的咀嚼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持续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几十秒,才渐渐低弱下去。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拖拽着在沙地上摩擦的“沙沙”声,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呜咽的风声里。

死寂重新降临。这一次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粘稠,充满了血腥和内脏碎块的气息。林薇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昭示着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最后一丝血色夕阳也被深沉的墨蓝吞噬,冰冷的星子开始缀满天幕时,林薇才像一尊解冻的冰雕,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动了一下。她扶着冰冷的岩石,艰难地撑起身体。双腿如同面条般绵软无力。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到岩石屏障的边缘,探出半个头,向下望去。

那片洼地已是一片狼藉。沙地被拖拽出一道宽大、凌乱的痕迹,一直延伸向远处深沉的黑暗。在痕迹的起始点,散落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深色的碎片——似乎是衣物纤维的残片,还有……一小块染血的、带着头发的惨白头皮。旁边,半掩在沙子里,是周默那个硕大的背包,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的物品散落出来——几件衣物,一个空的急救包,还有……一只被踩瘪、干瘪的帆布水囊——正是林薇之前瞥见的、周默私藏的那只!旁边,还滚落着几块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只有那几块零星的、令人作呕的残骸,和那只被踩扁的空水囊,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超越人类想象的恐怖吞噬。怪物连同它庞大的猎物,一起消失在沙漠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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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被踩扁的空水囊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他私藏的水,也早就喝光了。那鼓胀的形状……是压缩饼干?还是他为了制造假象塞进去的衣物?他一路追踪她,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她背包里那三个空水囊?他以为她找到了水源?这个疯子!这个被贪婪和绝望逼到绝境的、可悲又可恨的疯子!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扶着岩石,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她缓缓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去,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拉开自己的背包拉链,手指在黑暗中探入。

她摸到了那两个剩下的、同样干瘪的水囊——陈锐的,和她自己的。帆布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尖。

然后,她的手指碰到了另一个东西。硬硬的,塑料质感。是她的水壶。很小,只有500毫升容量。在沙暴后检查装备时,她把它塞进了背包最深处的一个夹层,当时里面还有小半壶水,是她下意识留作最后的、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启用的保命水。她几乎……忘记了它。

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麻木的四肢百骸!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水壶从夹层深处取了出来。入手,竟然带着一丝微弱的、沉甸甸的凉意!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拧开壶盖。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水汽,混杂着塑料的味道,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借着惨淡的星光,她看到壶底,静静地躺着浅浅的一层水,清澈,透明,不足一口之量,却如同黑暗深渊里浮现的、最璀璨的星辰!

生的星辰!

林薇双手紧紧捧着那个小小的水壶,如同捧着整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冰冷的壶壁紧贴着她滚烫干裂的嘴唇。她闭上眼睛,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极其缓慢地、无比珍惜地,将壶底那浅浅的一层水,一滴不剩地倒入口中。

冰凉!甘甜!如同最纯净的生命之泉!

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水,瞬间浸润了她如同焦土般的口腔和喉咙,带来一种近乎神迹般的清凉和力量感!干涸的细胞仿佛在这一刻发出了饥渴的欢呼!虽然无法解除深入骨髓的干渴,但这宝贵的水滴,却像一针强效的强心剂,注入了她濒临枯竭的身体和灵魂。

她小心翼翼地拧紧壶盖,将空壶再次藏进背包最深处。然后,她扶着冰冷的岩石,再次站了起来。身体依然虚弱,双腿依然沉重,但一股新的力量——一种由绝望深渊中挣扎而出的、冰冷的、纯粹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

她抬起头,望向深沉的、布满寒星的墨蓝色天穹。鬼漠的夜风呜咽着,卷起细沙,拂过她沾满尘土和血迹的脸颊。她深吸了一口冰冷、带着血腥和沙尘味道的空气。

该走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岩石下方那片象征着吞噬和终结的凌乱沙地,然后转过身,不再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踏着冰冷的沙砾,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星图指引的、更加深沉的沙漠腹地走去。

她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是更多的海市蜃楼?是更恐怖的沙漠猎手?还是彻底的、无望的死亡?

她只知道,她必须走下去。背负着三个空瘪的水囊,背负着同伴的血和背叛,背负着刚刚经历的、如同地狱般的恐怖。

身后的风呜咽着,像无数亡魂的低语。那如影随形的“沙沙”声似乎消失了,又或许只是融入了无边的风声。林薇的脚步没有停顿,她的影子在星光下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射在起伏的、无垠的金色沙海之上。

天快亮时,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稀释着沉重的墨蓝。经过一夜几乎耗尽生命的跋涉,林薇的体力再次逼近极限。她麻木地攀上一道异常高大的沙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就在她几乎要再次倒下时,视野尽头,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底色上,突然出现了一线模糊的、不规则的深色轮廓!

不是沙丘柔和的曲线。那轮廓坚硬、突兀,带着人工雕琢的棱角感,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交接之处。

林薇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在死寂中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她用力眨了眨刺痛干涩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再次陷入了致命的幻觉。

但那轮廓并未消失。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在熹微的晨光中逐渐显露出更多的细节——断裂的石柱?倾颓的、巨大方石垒砌的墙体?风蚀得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城垛残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她。不是绿洲带来的狂喜,而是一种更沉重、更沧桑、带着无尽岁月尘埃的召唤。地图上那个巨大的红叉——“死亡之眼”——仿佛在她脑海中燃烧起来。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咸腥。她调整了一下肩上沉重的背包带子,里面三个空瘪的水囊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前方那片深色的、沉默的遗迹轮廓,像一座巨大的墓碑,又像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

林薇深吸了一口黎明前冰冷稀薄的空气,迈开脚步,向着那片在黑暗中逐渐显露峥嵘的古老石墙,一步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