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神飞快地扫过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接着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了:“管家说,当年灵植家族那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偷魔力结晶’……”
“嘘!”另一个老农猛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拽的时候太用力,把对方短褂上的补丁拽开了线头。他赶紧松手,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扫过集市——先看了看洛克庄园的方向,那里的石墙上站着几个守卫,手里的长矛闪着冷光;又看了看集市入口的护卫,确认没人往这边看,才压低声音呵斥,声音是气音,怕被人听见:“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不怕被洛克家的人听见,把你拖去庄园里喂狗?”
“灵植家族”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猛地炸在林恩的耳朵里。他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集市景象突然变得模糊——卖菜的小贩、叫卖的货郎、来往的行人,全都变成了晃动的影子,只有那两个老农的声音清晰得可怕。他指尖的血珠还在往下滴,滴在斗篷上,又顺着斗篷流到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回神,可他还是死死盯着那两个老农,生怕错过一个字。
灵植家族,那是他的家族啊。
母亲艾拉就是灵植家族的人,她以前总跟林恩说家族的事,说灵植家族的人能和植物沟通,能用秘术让植物长得更好,还能培育出有特殊功效的草药。
母亲还给他看过家族的信物——一片晒干的绿叶,叶片上有细细的纹路,放在鼻尖闻,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母亲把绿叶放在一个小小的木盒里,交给林恩保管,说:“这是咱们家族的根,你一定要收好,别弄丢了。”
父亲虽然很少提自己的身份,但母亲说过,父亲也是因为灵植家族的秘术才和她认识的——父亲当年受伤,是母亲用灵植秘术救了他,两人就此结为夫妻。五年前,灵植家族突然被冠上“盗窃王室魔力结晶”的罪名,一夜之间就覆灭了。
母亲带着他逃到灰石镇,没过多久就失踪了。镇吏说母亲是“畏罪潜逃”,可林恩一直不信——母亲那么温柔,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半天,怎么可能去偷王室的东西?
现在,竟然有人说,那不是真的?
林恩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怀里的东西——一边是用油纸包着的黑面包,另一边是装着绿叶信物的小布袋。油纸被他攥得发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布袋里的绿叶硌到了他的掌心,带来一点微弱的刺痛,可他一点都没在意。他屏住呼吸,耳朵像被拉长的弓弦,死死“盯”着那两个老农,连他们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瘸腿老农被呵斥后,也有些后怕,咽了口唾沫,喉咙动了动,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在对方的耳朵上才能听见:“我也不想说……可我那天听得真真切切。管家的声音尖细,隔着墙都能辨出来,他跟护卫说,是洛克家族早就盯上了灵植家族的植物秘术——说那秘术能催生出更多魔力结晶,比种圃园快多了,还能让结晶的纯度更高。洛克家族想把秘术抢过来自己用,才编了个‘偷结晶’的瞎话,跟皇族告了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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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愤懑,又带着几分无力:“皇族那边也不管真假,只要没人敢挡他们的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洛克家族每年都会给皇族上供大量的魔力结晶,皇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已经覆灭的灵植家族,跟洛克家族翻脸?”
“那艾拉夫人呢?”另一个老农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惋惜,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记得艾拉夫人还在镇上住过一阵,就住在东边的破屋里。她待人挺和善的,去年我家老婆子咳嗽得厉害,夜里都睡不着,是艾拉夫人主动上门,从怀里摸出一小包干草药,还嘱咐要煮半个时辰,连一文钱都没要。她那么好的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可不是嘛!”瘸腿老农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拄着木棍,慢慢挪了挪身子,避开墙上往下淌的青苔水,“管家说,艾拉夫人是灵植家族最后一个掌握完整秘术的人,洛克家族本来想抓她,逼她交出秘术口诀。结果艾拉夫人带着孩子跑了,洛克家族的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后来镇吏说她‘畏罪死了’,谁知道是真的假的?我听管家的意思,说不定是被洛克家族的人找着了,秘密处理了……”
“艾拉夫人”这四个字,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了林恩的心脏。他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他赶紧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不能哭,母亲说过,男子汉要坚强,不能随便掉眼泪。
他想起母亲教他认草药的样子:春天的时候,母亲会带着他去荒坡,手指轻轻划过叶片,告诉他“这是薄荷,能清凉解暑”“这是凝血草,能止血,也能让人清醒”;他想起母亲在夜里给他讲故事的样子:煤油灯的光晃在母亲脸上,母亲眼里满是温柔,讲的都是灵植家族和植物做朋友的故事;他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抱他的样子:那天夜里,母亲抱着他,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林恩,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他。
这样温柔的母亲,怎么会是“窃贼”?怎么会“畏罪而死”?
原来,那些镇吏说的都是假的。原来,母亲是被洛克家族逼的。原来,灵植家族的灭门,根本就是一场为了抢夺秘术的阴谋!
林恩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木柱后面走了出来,腿有点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和愤怒。
斗篷的下摆扫过墙角的青苔,带起一点泥屑,落在青石板上。他走到两个老农面前,脚步有些发虚,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先是沙哑,然后才慢慢变清晰:“老……老伯,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灵植家族真的是被冤枉的?艾拉夫人……我母亲,她没有偷魔力结晶?”
两个老农被突然出现的林恩吓了一跳,尤其是听到“我母亲”三个字时,瘸腿老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涂了一层白灰。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左腿不方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幸好扶住了身后的墙,墙面上的青苔被他蹭掉一块,露出里面灰褐色的砖。
他警惕地看着林恩,嘴唇哆嗦着:“你……你是谁?你怎么敢……怎么敢在这里说这个?”
“我是林恩。”林恩攥紧了拳头,指甲又一次陷进掌心的伤口里,尖锐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我是艾拉夫人的儿子。老伯,您刚才说的话,能再跟我说一遍吗?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灵植家族到底是怎么覆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