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只是,太医院失了你这样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未免可惜。”
楚轻鸿躬身道:“陛下谬赞。太医院人才济济,孙院判医术精湛,德高望重,更有诸多同僚各有所长。微臣才疏学浅,离京游历,亦是学习积累的过程。”
萧彻微微颔首,似乎被他说动。“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便准了。”
“谢陛下恩典!”楚轻鸿再次跪下,行大礼。
“起来吧。”萧彻淡淡道,“打算何时动身?欲往何处游历?”
“回陛下,微臣打算三日后便启程。初步计划先往江南,听闻江南多名医,且药材丰富,气候宜人,适合潜心钻研一段时日。之后或往巴蜀,或下岭南,皆视情况而定。”
“嗯。”萧彻沉吟片刻,“既如此,朕赐你太医身份文牒,沿途官府见之,需给予方便。再赐白银千两,以作盘缠。”
这已是极大的恩典。保留太医身份,意味着他并非被贬斥离京,而是奉旨游学。千两白银,更是一笔巨款,足以保障他数年游历无忧。
楚轻鸿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淡淡的释然。他再次叩首:“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去吧。”萧彻挥了挥手,语气平淡,“望你游历有成,他日归来,医术更上一层楼。”
“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微臣告退。”楚轻鸿起身,恭敬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养心殿。自始至终,他没有抬头多看御座上的天子一眼,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萧彻深邃的眼眸中,才缓缓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卸下心头一根微刺的轻松,也有对楚轻鸿这份识趣与决断的……一丝欣赏。
此人,医术卓绝,心思通透,懂得取舍。若非……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或许,会成为朝堂之上,一个难得的纯臣。
可惜。
萧彻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朱笔,将注意力放回奏折之上。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楚轻鸿请辞获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宫中。
沈清弦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长春宫的小书房里,尝试着用这个时代的笔墨,生涩地描绘着一些模糊的现代医疗器械的草图。添香急匆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了此事。
“……楚太医三日后便要离京了,说是要游历天下,精进医术。陛下已经准了,还赏了银子和身份文牒呢。”
沈清弦握着毛笔的手一颤,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毁掉了刚刚勾勒出的一个简易听诊器的轮廓。
她怔怔地看着那团墨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楚轻鸿要走了。
那个在她病重时日夜守护,在她迷茫时给予过善意提醒的清冷太医,要离开这座皇城了。
她并不意外。自从御花园风波,萧彻明确表达了对楚轻鸿的忌惮之后,她就隐约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他主动请辞,坦荡磊落,甚至得到了萧彻的赞许和赏赐。
这是一种体面的放手,也是一种智慧的退场。
他看懂了她的选择,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不给她带来任何麻烦,也不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