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溺死”,众人都是一凛,水是他们目前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东西。
“她的魂魄化成了一只小鸟,花脑袋,白嘴壳,红脚爪,名字就叫‘精卫’。她恨那无情的大海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于是,她就从西山衔来小树枝、小石子,投到东海里,发誓要把大海填平!”
“填海?!”这一次,连之前嗤笑的大伯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比移山还不靠谱。
“对,填海。”苏工的语气却异常认真,“她就那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衔着微小的木石,飞向浩瀚的大海,投下,再飞回去,继续衔……大海嘲笑她不自量力,但她依旧坚持着。她填的不是海,是她心里的那股不甘和仇恨!是她那股永不服输的意志!”
故事讲完了,苏工没有再多余的解释。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众人。
乱石坡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忽然,那个接受了清水的年轻母亲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低低地说了一句:“精卫……真可怜……可也……真了不起……”
里正缓缓站起身,他看向苏工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感激,有震撼。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沉寂的队伍,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吼道:“都听见了吗?!咱们现在,比那愚公如何?比那精卫又如何?!咱们面前没有山,没有海,只有一条路!一条想活命就必须走下去的路!愚公能想着子子孙孙挖山,精卫能用小树枝填海,咱们这群大活人,难道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吗?!”
“走!休息够了就继续走!”里正挥舞着干瘦的手臂,“就算爬,也要爬到下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咱们不能连只鸟都不如!”
人群骚动起来。麻木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移山填海的故事或许荒诞,但其中蕴含的“坚持”与“不屈”,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些濒临崩溃的灵魂。
苏工回到家人身边,迎上的是孩子们敬佩的目光。
“爸,您这故事讲得……”苏甜笑了笑,“恰到好处。”
苏锐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有用。”
苏文眼中闪着光:“精神力量,有时候比粮食和水更重要。”
赵梅挽住丈夫的胳膊,低声道:“孩子他爹,你说得对,只要心气不散,就还有希望。”
苏家几人看着重新开始蠕动、虽然依旧缓慢却似乎多了点什么的队伍,知道父亲的故事,如同在黑暗的旷野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篝火,或许不足以照亮前路,但至少,能让这些绝望的行人,感受到一丝温暖,和继续前行的勇气。远山依旧,但脚下的路,终归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