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重重抱拳:“末将遵命!”
这时,一直负责后勤的糜竺也上前一步,提出了一个看似稳妥的建议:“主公,如今民间自发供奉络绎不绝,钱粮财物难以计数,若放任自流,恐滋生腐败。不若效仿古制,开征‘道统税’,由官府统一收缴管理,既能规范经济,亦可充实府库。”
“不行!”刘忙断然拒绝,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子仲,民心是火,税是油。火上浇一点油,能烧得更旺。但油倒多了,火就脏了,甚至会熄灭。”
他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帐内众人:“钱,我不要。我要的,是人心。传我命令,另设‘仁政赏格’。凡民间有修桥铺路、救济孤寡、睦邻友善之举,皆可由里正上报,记一‘德勋’。德勋累积到一定数量,可以用来兑换粮食、布匹,甚至抵免徭役。”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伏德呆立半晌,最终长长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主-公……您不让万民供奉您,反而用府库的资源,去鼓励他们互相救济。您这是在教化天下,让百姓自成一体,自行运转……这,这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啊!”
归程的路上,队伍的气氛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刘忙舍弃了马车,大多数时候都与士兵们一同步行。
一日午后,他走下一条土坡,踏入一片因为缺水而荒芜的田地。
这里的土地板结干裂,像是老人的手背。
他蹲下身,捧起一把干土,土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心口处的古鼎传来一阵轻微的鸣动。
与以往那种沉重、压迫的感觉不同,这一次的鸣动温和而有力,仿佛与脚下大地的脉搏合二为一,带着一种源于生命本身的律动。
不再是外界强加的力量,而是他自身与这片土地产生的共鸣。
远处,一个赶着几只瘦羊的牧童,倚在山坡上,随口哼唱起自己编的歌谣,声音清脆稚嫩:“皇叔不骑马,爱往田里挖。挖呀挖,挖呀挖,种出个金疙瘩……”
刘忙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阳光洒在他身上,竟没有了往日那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反而多了一丝田间农夫般的温和。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宫深处,一间幽暗的静室内。
司马懿面无表情地将面前一堆用于占卜的竹简尽数折断,然后投入火盆。
竹简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扭曲成灰。
一个黑影侍立在旁,低声问:“主公,天象又有何变化?”
司马懿看着跳动的火焰,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而坚定:
“他不要天命了……”
“他要把天命,变成每一个人的寻常日子。”
陇右的风,将牧童的歌谣吹得很远很远,却吹不散那正从北方酝酿而来的寒流。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雪,似乎正在等待着它的君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