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作战会议与深山暗影

就在宿羽尘小队和指挥部各方人员围着会议桌,针对初步行动方案热烈讨论、不断完善细节的时候,远在数百里之外,千色市周边那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一条被浓密植被掩盖、几乎难以辨认的狭窄山道上,正有两个人影,在晨曦微露的昏暗光线下,艰难地跋涉着。

山道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次生林,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乔木、灌木和藤蔓植物疯狂地生长着,枝叶交错缠绕,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绿色屏障,将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顽强挣扎进来的零星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在铺满腐烂落叶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潮湿水汽,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草木腐烂的微酸以及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淡异香,形成了一种深山老林特有的、令人有些胸闷的气息。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密林深处传来的几声空灵的鸟鸣,或者不知名昆虫持续不断的、窸窸窣窣的鸣叫,反而更衬得这方天地幽邃神秘。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形精悍、穿着便于山林行动的黑色紧身衣裤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从左边眉骨到右边嘴角,斜斜地烙印着一道狰狞扭曲、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疤痕,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戾之气。此人正是国际刑警组织A级通缉令上榜上有名的危险人物——石毒牙。他的步伐异常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实实在在,呼吸绵长而均匀,显然是个长期在山野丛林间行走、早已习惯了这种恶劣环境的的老手。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看起来年纪极轻、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与这险恶环境格格不入地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粉色连衣裙,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显得有些凌乱。她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倦怠,脚步虚浮拖沓,走不了几步就忍不住要停下来,扶着旁边湿滑的树干大口喘气。

“喂~毒牙叔~我真的……真的走不动了啦!”少女有气无力地朝着前面的背影喊道,声音软糯,带着一股浓浓的、近乎撒娇的抱怨意味,“这什么鬼山路啊……也太难走了吧!坑坑洼洼的,又滑又陡!要不……要不你行行好,背我走一段吧?就几十里地,好不好嘛?求求你啦~”她眨巴着那双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努力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石毒牙听到身后少女的哀嚎,脚下步伐不停,只是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过身来。他看着少女那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确实不似作伪的疲惫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混杂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但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更深层次的、不易察觉的敬畏。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责备,却又透着一丝拿她没办法的纵容:“唉,我说……‘圣主’啊,您这身体素质……也未免太差了点。咱们这才进了山多一会儿?走了连十公里都不到吧?你怎么就累成这副样子了?以后还得加强锻炼才行啊。”他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还是依言蹲下了身子,将宽阔结实的后背展露出来,“好吧好吧,真是拿您没办法……上来吧。不过咱们可先说好,就背您走过前面这段最难走的碎石坡,到了相对平缓的地方,您可得自己下来走。这山路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让我背着吧?”

少女一听这话,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疲惫神情也仿佛被一阵风吹走了大半。她欢快地应了一声,像只轻盈的小鹿般几步蹿到石毒牙背后,动作敏捷地扑了上去,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环抱住石毒牙肌肉虬结的脖颈,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他那因为汗水而有些湿漉漉的后背上,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地嘟囔道:“啧~你以为我想来这种鸟不拉屎、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鬼地方遭这份罪啊?还不是你们这几个老家伙,非要说什么天命所归、族运所系,硬逼着我来的……要是现在能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大沙发上,看着有趣的电视节目,吃着美味的零食,那该有多好啊……那才叫生活嘛……”

石毒牙稳稳地背着少女,慢慢直起身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沿着陡峭湿滑的山道,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他的脚步依旧沉稳有力,仿佛背上增加的这点重量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圣主’,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了,也有失您的身份。”石毒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严肃,“这次‘神蛊’即将出世,乃是我们九黎族蛊师一脉,等待了几千年才好不容易等来的、唯一的一次机会!是上天赐予我们,让我们实现伟大先祖遗志、复兴辉煌九黎的唯一曙光!为了实现这个崇高的目标,为了我们整个族群的未来,别说是走这点山路,吃点苦头,就算是要我们这些人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是豁出性命去,那也是完全值得的,是理所应当的!只要您能成功找到并激活‘神蛊’,获得那无上的力量,我们九黎族就能一扫数千年的沉沦和屈辱,重新屹立于这片大地之巅,重现昔日的无上荣光!到那个时候,我看这天下,还有谁敢再小觑我们,欺负我们!为了这个目标,别说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就算是我们所有人全部死绝,葬身在这十万大山之中,那也是死得其所,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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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似乎并没有被石毒牙这番充满狂热和牺牲精神的宣言所打动,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垂到胸前的一缕长发,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慵懒的、带着点睡意的语气随口问道:“对了,毒牙叔……那个墨老头……他是不是……回不来了?”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石毒牙向前迈进的步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带着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是啊……就在昨天凌晨,我打坐调息时,忽然感觉到……感应不到他的本命蛊散发出的独特气息波动了。那种联系……彻底中断了,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就说明……他很大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身死道消了。”墨长老的实力,在“混沌”组织内部现存的几位长老中,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连他这样的人物都折在了外面,这让石毒牙的内心,也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多了几分对前路未知的担忧。

“那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呢?会是那个叫方恨的家伙搞的鬼吗?”少女又随口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仿佛只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赶路时间。她虽然对“混沌”组织内部那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情向来不怎么上心,但也或多或少从石毒牙他们平时的交谈中,听说过方恨这个人的名字,知道那是个行事乖张、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的角色。

石毒牙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湿滑的岩石,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谨慎的判断:“这个……不好说。方恨那个人,心思深沉得像万丈寒潭,根本看不透底。他做事也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全凭自己一时喜好。他这次愿意跟我们合作,不过是因为暂时和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龙渊国安罢了,本质上根本算不上一路人。我们和他之间,顶多算是古籍上说的那种‘吴越同舟’,为了渡过眼前的急流险滩而暂时坐在一条船上,互相利用而已,早晚是要分道扬镳,甚至可能兵戎相见的。以后如果您有机会遇到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更不要轻易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哦,知道了。”少女敷衍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兴趣深究。她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声音依旧懒洋洋的:“那……龙叔叔和杨叔叔他们呢?什么时候能赶过来跟咱们会合啊?这破山里,别说网络了,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想打个电话跟他们联系一下都费劲,真是烦死了。”

“龙血骨和杨鬼影他们两个,按照事先的分工,去了另外两个可能存在‘神蛊’气息波动的可疑地点,负责前期的探查和确认工作。”石毒牙耐心地解释道,尽管他知道这位“圣主”可能左耳进右耳出,“他们应该会在月圆之夜,也就是我们约定的正式行动时间之前,赶回来与我们会合。不过……”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郑重,带着提醒的意味,“‘圣主’,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龙血骨那个人,野心向来很大,城府也极深,心思难以揣测。您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免得……一不小心,被他利用了还不自知。”

少女趴在石毒牙宽厚而微微汗湿的背上,脸颊贴着那粗糙的衣料,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声,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说话。狭窄崎岖的山道上,再次恢复了令人压抑的寂静,只剩下石毒牙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踩在落叶和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周围山林里那永不停歇的、如同背景音般的虫鸣鸟叫。

然而,此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窥探到,这位看似慵懒无害、被石毒牙称为“圣主”的少女,她的内心深处,究竟在翻涌着怎样的波澜。她紧紧咬着自己娇嫩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双原本应该清澈天真的大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深的落寞和冰冷刺骨的嘲讽:“哼……说得好听,什么为了九黎族的夙愿,什么为了族群的复兴……冠冕堂皇!你们这些人,包括背上这个看似忠心的毒牙叔,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时利用、随时牺牲的傀儡一样养着?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骨子里,还不是想利用我身上这所谓的‘圣主体质’,去激活那个什么劳什子‘神蛊’,好满足你们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权力野心和私欲!如果不是你们当初把我从……从那个地方带出来,我现在应该还在城市里,过着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但却自由自在的生活,做一个整天只需要烦恼作业和零食的慵懒少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岭深山里,吃这种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苦头……”

石毒牙似乎隐约察觉到了背上少女那细微的情绪波动,以及她身体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出言询问,也没有试图安慰,只是默默地、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背着这位心思难测的“圣主”,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着千色市山脉那更加幽深、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的核心区域深入。在那里,隐藏着他们梦寐以求、志在必得的“神蛊”,也同样隐藏着无数未知的、足以致命的凶险。一场围绕着这神秘“神蛊”的、多方势力参与的激烈角逐与生死较量,已然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之中,悄然拉开了它那沉重而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