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账上无字,心里有山河

南京的秋比上海凉得早。

顾承砚下火车时,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他青灰色长衫上,远处紫金山的轮廓裹在薄雾里,像幅未干透的水墨画。

青鸟紧了紧肩上的布包——里面装着二十块护具布、三本合作社账本,还有苏若雪连夜绣的“民生共心”手帕。

他压低声音:“顾先生,车站出口有三个穿黑呢子大衣的,眼尾都有颗痣,和咱们在闸北截获的密信里‘三痣组’特征吻合。”

顾承砚摸了摸内袋的铜钥匙,钥匙上还留着苏若雪掌心的温度:“盯着就行,他们要的是咱们带的‘证据’,不是命。”

立法会议设在铁道部礼堂。

顾承砚推开门时,檀香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

长条桌尽头坐着经济委员会主任翁文灏,左侧是西装革履的江浙财阀代表,右侧则是穿旧棉袍的乡绅实业家——最扎眼的是末座那个穿藏青和服的男人,袖口绣着金线椿花,正是日本商社“大和物产”的代表松本正雄。

“顾先生。”翁文灏点头示意,“听说你带了三百一十七个织工的‘活账本’?”

顾承砚将布包放在桌上,三块护具布“唰”地铺展开:“这是滇军102团的谢函,写着‘十名士兵因护具布未伤要害’;这是武汉伤兵医院的统计,用咱们布做的绑带,感染率比洋布低三成;最底下这本——”他翻开合作社账本,内页夹着小织工们歪歪扭扭的算术作业,“是王会计女儿算的成本账:用土法改良的靛蓝染剂,成本比日商低两成,产量提了五成。”

松本正雄指尖敲着茶盏:“顾桑的布确实结实,可《统制条例》若给民间合作社免税,等于让散沙般的小作坊抢了大工厂的饭碗。大和物产愿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供应军用布——”

“松本先生算过‘人心成本’吗?”顾承砚抽出张染着靛蓝的纸,“这是闸北染坊的‘人心账’:三百一十七个社员,每人每天多织半匹布,是因为他们知道布角绣的‘民’字,护的是自家兄弟;王会计的女儿背会九九歌,是因为她阿爹说‘算清每文钱,就是算清前线的命’。”他转向翁文灏,“德国经济学家李斯特说过,生产力比财富本身更重要。咱们的合作社,织的不是布,是三万万同胞的生产心、报国心。”

会场上响起零星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