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淑妃的虚与委蛇,意贵妃却是人前人后功夫做足了,待三皇子生下后首个送了贺礼,脚程赶得比皇上皇后还快些;而后封嫔礼的筹划,宜华宫的修缮,也是殷殷着忙个不停,竟颇有一番正宫娘娘的气度与风采,时人多有不赞的。便是前朝的大臣亦感贵妃贤名,内阁老臣邵鸿甚至亲自上了一篇折子,以长孙皇后为较,赞这位西梁公主的贤良淑德。
而那日意贵妃在唐福宫掩起门来大怒,厉斥宫人办事不力之行自然无人得知了。更不会有人留心到丽锦宫那位失势冷遇,形同废妃的梁美人,被人以痘疫而亡的声名用草席一裹,漏夜送出宫烧了。
真正冷落于阖宫之外的,恐怕只有坤宁宫了。玥昭容的孩子极大地宽慰了皇帝痛失嫡长子的伤心,却不能给予皇后一丝一毫的安慰。皇后奄奄地卧在病榻上,病恹恹地着人送去了贺礼,而后便卧于枕畔垂泪不绝。
青沐看着伤心,含泪劝道:“奴婢妄言,太子殿下这些年久病缠绵,一朝登入极乐之境,也并非不为解脱。娘娘如此伤意难持,太子若天上有知,只怕牵念娘娘受苦,也不能安生。且娘娘年纪还轻,有太医好好调养,皇上也时来宽慰娘娘,娘娘必定还会有孩子的。”
皇后的目光黯黯地落在锦衾上,如残红败蕊,了无生气:“还会有么?何必让他们来这里受罪。贵为皇后又如何,保不下自己的孩子,留不住夫君的心,护不住母家荣华,于彼于斯,都不过是一个废人。”
青沐跪倒在床边,泪眼潸潸,哭求道:“娘娘千万别这么想。皇上若是不看重娘娘,又怎么会追封娘娘的孩子为太子呢?宫里的孩子娇贵,便是太皇太后当初也是流过两次胎儿才保住了先帝一个,可如今还不是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娘娘实何苦如此自伤啊。只要您稳稳地坐在这个位上,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想,嫔妃们生的孩子再多,也都必须以嫡母为尊,您永远是风华千秋的中宫国母,虞家也永远都要仰仗娘娘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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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形同枯槁的面容上染上些许斑驳的泪痕,憔悴万分。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是力难从心,唯余喘息之力。
这时婵落踯躅着走了进来,欲言又止。青沐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添了皇后伤心,忙要找个借口打发她下去,却听皇后道:“还有什么事是本宫受不住的?说了罢。”
青沐心里暗叹,颇负抱怨地看了婵落一眼,只能听她期期艾艾道:“宫嬷嬷病了多时,眼看要不行了。因为是伺候过娘娘和……”她犹豫了一瞬,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奴婢来请娘娘的示下,应当如何操持。”
皇后蓦然长叹:“她跟了本宫一场,也没落得什么好处。就按照女官丧仪来办,从本宫的库中取她两年的例银送去母家,略表些慰问罢。”
婵落连忙应下,面上的踌躇却并未消下。青沐皱眉道:“娘娘既已明示,你怎么还支支吾吾的,莫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
婵落不敢抬头,垂眸躬身道:“国公府来了信,老爷和夫人心疼太子薨逝,又记挂娘娘凤体,想让娘娘的嫡亲妹妹五姑娘入宫侍疾。”
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婵落忙跪下磕了头,身子微微发颤,额头的冷汗涔涔冒出,流到眼中,如盐齁般疼痛难抑。
良久,她似听到病榻上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唤,隐隐的听不真切,模糊能听出“汐儿”二字。婵落肃然一凛,知是五姑娘的名讳,愈发战兢地伏于地上,不敢动弹。
而后,听皇后道:“去传禀给皇上,以本宫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