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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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低头的同时,孙神婆眼中厉芒一闪,捏着符咒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挥出!不是打向那些鬼手,也不是打向帷幔,而是——直直地拍向我的头顶!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
那三道边缘卷曲、用暗红血液画满符文的黄纸,被她枯瘦却蕴含巨力的手掌,狠狠拍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嗡——!
如同醍醐灌顶!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却又无比清明的力量,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灌入我的百会穴!这股力量霸道无比,一路向下,蛮横地冲垮了那股冻结我身体、侵蚀我意志的阴寒之气!眼前那片旋转的血色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破碎、消散!
更神奇的是,那三道符纸如同活物般,在贴上我头顶的瞬间,竟无火自燃!三道细小的、却异常明亮的金红色火焰猛地腾起!火焰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驱邪破秽的阳和之气,瞬间沿着我的头皮蔓延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金红光晕,将我整个头颅笼罩在内!
抓住我身体的那无数只冰冷鬼手,在接触到这层金红光晕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滋啦”声和浓烈的黑烟!
“咿呀——!!!”
脑海深处再次响起那尖锐的痛苦嘶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疯狂!抓住我的那些鬼手剧烈地痉挛、抽搐,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股禁锢我的、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就是现在!走!”
孙神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我那只刚刚获得自由的手臂!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如同铁钳,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借着符咒燃烧带来的短暂清明和身体禁锢的松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咬紧牙关,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借着孙神婆那一拽之力,猛地向前踉跄冲去!
脚下是厚厚的积尘,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如同在沼泽里跋涉。身后,是无数被激怒的、发出凄厉意念嘶嚎的苍白手臂,如同疯狂生长的惨白荆棘林,带着浓烈的怨毒和冰冷的死亡气息,再次从帷幔中疯狂探出,朝着我们两人猛抓过来!空气被搅动,发出呜呜的厉啸!
孙神婆一手死死拽着我,另一只手疯狂挥舞着松明火把,金红的火焰在她身前织成一片短暂的光幕屏障!
“滋啦!滋啦!滋啦!”
“咿呀——!!!”
火焰燎过手臂的声音和邪祟痛苦的嘶嚎不绝于耳!黑烟弥漫,恶臭扑鼻!我们两人就像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后方那惨白色的、由无数手臂组成的死亡浪潮彻底吞没!
快!再快一点!
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重若千钧。身后那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我的后颈!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墨黑色指甲划破空气带来的阴风!
终于!那巨大破败的门洞,近在眼前!
外面,是沉沉的、但依旧比厅内明亮些许的夜幕!
“冲出去!”
孙神婆一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我狠狠朝着门洞外的方向推了出去!同时,她猛地转身,将手中那根燃烧的松明火把,如同投掷标枪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疯狂追袭而来的苍白手臂森林,狠狠掷了过去!
金红色的火焰划破黑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轰——!
火把撞在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手臂上,爆开一团耀眼的火光!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点燃了更多的手臂!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意念嘶嚎如同海啸般在脑海中炸开!那些手臂在火焰中疯狂地扭动、抽搐,暂时阻挡了后方的追击。
借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我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槐荫堂”那如同巨兽咽喉的门洞,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冰冷潮湿、长满荒草的泥地上。新鲜的、带着泥土和杂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恐惧。
孙神婆紧随其后,踉跄着冲了出来。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枯瘦的身体剧烈地起伏喘息着,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门洞内那片被火焰短暂照亮、无数手臂在痛苦扭动的恐怖景象,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还……还没完……” 她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损的砂轮上磨出来的,“这诅咒……根子太深……火烧不净……符咒镇不住一世……”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在黎明前最深沉黑暗里依旧锐利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猛地钉在了我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娃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手!伸出来!左手!”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身体还在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而剧烈颤抖。听到她的命令,完全是下意识地,我颤巍巍地抬起了自己伤痕累累、沾满污泥和干涸血迹的左手。
小主,
孙神婆的动作快如闪电!她枯瘦如柴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再伸出时,指间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符纸。
那是一把刀。
一把极其古旧、形制奇特的小刀。刀身不过三寸长,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仿佛饱饮过无数鲜血的乌金色泽。刀柄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兽骨,雕刻着繁复而狰狞的纹路,握在她手中,散发着一种原始、凶戾的气息。
没有半分犹豫!
就在我抬起左手的瞬间,孙神婆眼中厉芒暴涨,握着那乌金小刀的右手猛地一挥!
嗤——!
一道冰冷的锐痛瞬间从左手手腕内侧传来!快!快得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
乌金刀刃如同切开一块软泥,轻易地划开了我手腕的皮肤!一道寸许长的口子瞬间绽开!鲜血,滚烫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猩红血液,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溪流,猛地从伤口中涌了出来!
“呃!” 剧痛让我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缩手。
“别动!” 孙神婆的暴喝如同惊雷!她枯瘦却蕴含着铁钳般力量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退缩的动作。她拉着我,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到“槐荫堂”那巨大门洞的边缘,那曾经的门槛所在之地——尽管门槛本身早已腐朽无踪,只剩下一条略高于地面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石基。
我的手腕被她强硬地按了下去!伤口处涌出的、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那冰冷粗糙的石基上!
啪嗒…啪嗒…
殷红的血珠在灰白色的古老石条上晕开,如同一朵朵凄艳而诡异的彼岸花。
孙神婆松开了钳制我的手,但她枯瘦的身影依旧像一座山挡在我身前,隔绝了门洞内那片依旧在火焰中扭曲嘶嚎的恐怖景象。她沾着我滚烫鲜血的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摁在了我手腕那道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上!
更多的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指尖!
她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灼热的液体对她毫无影响。沾满我鲜血的食指,如同饱蘸了最浓烈朱砂的画笔,猛地落在了那被我的血浸染了一小片的石基之上!
唰——!
手指落下,拖动!不是写字,而是在刻画!以我的血为墨,以这古老凶宅的门槛石基为符纸,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极其扭曲、充满原始蛮荒气息的符文!
她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手腕翻飞,手指如钩,每一笔落下都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玉石俱焚的决绝!暗红的血线在冰冷的石基上迅速延伸、交错、缠绕,构成一个繁复到令人眼晕、却又隐隐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镇压之力的图案。
空气仿佛凝固了。门洞内,那无数手臂在火焰中扭动发出的“咿呀”嘶嚎,似乎被这血符的刻画短暂地压制了下去,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孙神婆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和我自己手腕伤口处血液流淌的微弱声响,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交织。
当最后一笔,一个如同盘绕巨蛇般的扭曲收尾,被她用尽力气狠狠捺在石基上时——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震颤感,顺着被鲜血浸染的石基,瞬间传递开来!仿佛这座沉睡了百年的凶宅,被这以活人鲜血绘制的符咒刺痛了根基,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呻吟!
紧接着,那刻画在石基上的、由我鲜血构成的巨大符文,猛地亮了一下!
不是火光,也不是电光,而是一种极其内敛、极其深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在黑暗中短暂地显现出轮廓!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就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带着沉重肃杀之气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猛地以那血符为中心,向着门洞内部、向着整座“槐荫堂”的废墟深处,轰然扩散开去!
“呃啊——!!!”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怨毒、都要不甘的尖锐嘶嚎,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我的脑海深处!这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愤怒,几乎要撕裂我的灵魂!
门洞内,那片由无数苍白手臂构成的、如同森白荆棘般的恐怖景象,在这股无形的波动冲击下,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烟雾,猛地剧烈扭曲、溃散!那些疯狂舞动的手臂,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瞬间变得模糊、透明,然后化作缕缕粘稠如墨的黑气,发出“嗤嗤”的、如同冷水浇上烙铁般的声音,疯狂地倒卷回那片巨大的、破败的帷幔深处!
火焰熄灭了。
乐声消失了。
手臂不见了。
刚才还如同地狱舞池般喧嚣恐怖的正厅,瞬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水般的死寂。只有那巨大的、布满破洞的帷幔,依旧无声地垂落着,像一块巨大的、覆盖着无数秘密的裹尸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邪祟被强行镇压后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死寂。
一种劫后余生、却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笼罩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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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泥土里。我瘫坐在潮湿的地上,背靠着半截冰冷的残墙,浑身脱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眼前的景象依旧有些模糊,孙神婆佝偻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她缓缓地转过身。松明火把早已在刚才的投掷中燃尽或遗落,只有东方天际透出的一丝极淡、极冷的鱼肚白,勉强勾勒出她枯瘦的轮廓。她的脸色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失血的灰败,皱纹仿佛更深了,刻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同历经风霜却依旧不肯磨灭锋芒的鹰隼之眼。
她的目光落在我还在渗血的手腕上,又缓缓抬起,看向“槐荫堂”那如同巨兽伤口般的门洞深处。那里,死寂无声,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驱邪之战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恶臭和地面上那道由我鲜血绘制的、在微光下呈现出暗褐色的巨大符文,昭示着刚刚结束的惨烈。
“暂时……压下去了。” 孙神婆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朽木,“用你的童子血,混着‘镇魂刃’的煞气,画了‘封门绝户印’……算是暂时封住了这口‘阴眼’,断了它们今夜出来作祟的根脚。”
她顿了顿,喘息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份量:“你爹……没喊错。是‘槐荫堂’的诅咒。很多很多年前……早到连我婆婆都说不清具体年头了……这宅子原来的主人,姓魏,是顶顶显赫的大户。有一年……也是大傩驱邪的年景,不知是惹了哪路邪神,还是傩仪出了天大的岔子……”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恐怖的回忆:“就在这宅子里,一场本该驱邪纳福的傩戏……变成了真正的血祭。所有参与的人……主人、傩师、乐工、舞者……全都没能走出来。他们的魂……被那场扭曲的傩仪……永远地困在了这里。怨气冲天,化作了厉鬼,这宅子就成了他们的‘傩坛’!它们……需要替身!需要活人的生气和舞步,来维系它们那场永不结束的血傩!年复一年……只要傩戏的鼓点还在村里敲响,只要还有活人靠近它们的‘舞台’……”
她猛地停住,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再次刺向我,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残酷:“娃子,记住我今天的话,刻进骨头缝里!”
“傩面戴久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死寂的黎明前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冰冷,如同最后的判词,“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呼——!
一股冰冷刺骨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从“槐荫堂”那幽深的门洞深处猛地卷出!带着浓烈的、仿佛积压了数百年的灰尘和朽木的腐败气息,狠狠扑打在我们身上!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缕极其细微、极其飘渺、却又清晰无比的……
“咿……呀……”
如同一声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充满无尽怨毒和嘲弄的……叹息。